2019-8-27，星期二，多云

若尔盖县城-向东村-唐克乡，80km

垭口4：3558m

垭口5：3529m

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草原中的土路上骑行。因为离开向东村后就开始土路，在岔路口遇到开摩托的藏民一家子，就前去问路。藏民爸爸说，去唐克乡应该退回去走国道，那里路好走。我说我们喜欢跑土路。藏民爸爸说，狗，危险！常言道，无知者无惧。但知道了就另当别论。为了他这句好心的提醒，我们马上从路边捡了些小石块，准备对付那些恶狗。

一路上但凡经过有牧民帐篷的路边，我的精神就紧绷起来，竖起耳朵听是否有急速的脚步声、相互壮胆的狗吠声。还好，有些狗是拴着的，有些只是在围栏内边跑边叫，有些就算冲出来也能被我的应付恶犬三部曲搞掂。所谓三部曲：一喝（大声吆喝），二停（刹车停住，下车把车挡住身前），三扔（如手中无石块就假装俯身捡石头，如手上有石块可以真扔或者吓唬一下它）。

但凡事都有例外，在经过两个垭口之间的一户牧民家时遇到几只走地狗，不徐不疾地隔着围栏跟着我走。因为我知道不能以加速狂奔避开它们（3只大藏狗），否则它们会疯狂地追咬，所以我只能慢慢地蹬并时刻注视着它们。

首先走出围栏的那只一边走一边吠，我在它离我2米左右就跳下车，用车挡在身前，然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志在吓一吓它，让它知难而退。

嗯，它是普通恶犬的反应，站在原地，对我狂吠但不敢趋前。然而…然而，第二只个头是三只中最大的，而且从来没有吠过，也没有露出狰狞的獠牙，只是极其冷静地一步一步逼近我。那时我知道遇到真正的恶犬了，气场强大到我只有退守及求援的份。

它对我的吆喝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缓步绕着想走到我车后，然后……我当然不能坐以待咬，把车往后倒推，让车始终横在我与它之间。就这样，我推一下，它从容不迫地绕一开两步，直到把我快逼到路另一边的围栏边上。当时我已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助，大不了给它咬一口，来个近身肉搏战。上天还是眷顾我的，终于救星来啦，从白帐篷里出来了一个年轻藏族小伙，边吆喝，边跑到我前面，最后还得从地上捡石头扔才把那条狗老大赶回到他家那边的围栏内。我这才脱险！

阿威在稍后时间骑了过来，为免他重蹈覆辙，我特意留在原地与年轻藏族小伙聊天，好让他人待在原地可以控制住他家的恶犬们！后来白帐篷内走出了4-5个藏民，对我们骑的自行车很好奇，问了很多问题，还邀我们进帐篷喝奶茶，不过天色不早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此时迎面来了一辆摩托车，车上两个身穿藏袍的藏民。其他两只恶犬（老大没再出来）如常狂吠不止，其中一只冲到摩托车边上作扑咬状。说时迟那时快，后座的藏民长袖一拂，狗扑个空，也被挡了下去。另一只则被年轻小伙摁在地上不让它冲向摩托车，否则会成左右夹击之势！待摩托车开远了，小伙才一放手，那恶犬如离弦之箭，撒开四腿拼命狂追，那架势实在凶猛，幸亏车快且已离开它的地盘，这才没有穷追不舍……据说牧民的藏袍那双长长的袖子除了跳舞好看（长袖善舞）之外，还是防狗神器之一。

把长长的袖子甩出去就算给狗咬住也不至于咬到手臂，而且袖口端内里还有个口袋，里面装上一块石头就秒变流星锤，被砸中轻则起包，重则狗血淋头！

回想刚才自己经历的那一幕不禁后背发凉，狗老大的阴沉，杀气十足！其他的恶犬都是因为终日无所事事，不靠追追来往车辆打发一下日神、舒展一下筋骨，显示给主人看看它确实是看家护院的好手而已。而狗老大则是铁了心非咬我一口不罢休！总结，牧区中骑行务必小心恶犬，最稳妥就是喊主人家来管束它们！别无他法。

2019年8月28日，星期三，多云转阴，偶遇大雨

唐克乡-齐哈玛乡三岔口小卖部（白帐篷），42.5km

离开酒店前，老板知道我们要走土路穿去阿坝县，特别提醒要注意狗，还拿出珍藏的“狗棒”给我们看。所谓“狗棒”是藏民的驱狗神器，因为牧区的狗特别凶，而且喜欢追来往车辆，开摩托车或骑马的藏民，他们为防身而设计出来的一种类似流星锤的武器。藏语发音“降（xiang）狗石”。它是由一根生铁打造出来，头大，扁平，四个角起棱，被砸中非死即伤，可怜的恶犬们！老板并没有送此宝物给我们的意思，只是到门外找了一根小木棍给我，阿威则是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当打狗棒。

骑了两天的草原牧区，对景色开始审美疲劳，而且经过昨天与恶犬对峙事件后，恐狗心理阴影笼罩，一路上精神高度集中，连拍照的次数都大幅减少，且不敢在牧民帐篷附近停下来。每一次遇上岔路问路时，好心的牧民都提醒我们如果执意要走牧区中的土路的话，务必小心狗！不断重复的提醒，变成一堵无形的压力围墙，让我的神经不断被绷紧，简直是望狗色变！

问路的答复每一个藏民都不一样，我们只能按照自己做的线路去参考。藏民对左右分不清楚，明明看着他伸出左手作拐左的动作，却口中说是转右，还反复强调遇到岔口要转这个方向。问多了就明白要看他的身体姿势来判别该转左还是右。

完整的土路突然断头了，开始进入草地，幸亏草地上有明显的车轮印记，牧民围的围栏就在路边，并不难寻！顺着车轮印走发现与自己做的线路越离越远，前面又出现一处凹谷看似汽车很难通过，于是担心是否走错了。忙去找人问路，看到远处的小溪旁有个藏族姑娘，于是挥手示意想问路。姑娘走近时，她家位于小山坡上的两只健硕的黑色藏狗开始咆哮起来，其中一只更是挣脱了拴绳俯冲下来。姑娘见状马上大声吆喝，黑狗却并没有马上退回，还往下冲。我霎时如被父亲拿着木棒追打的小孩般一下跳到姑娘背后躲起来，虽然有点可笑，但那是逃生本能反应！姑娘俯身拾起一石块朝黑狗那边砸去，那黑家伙才深深不忿地停下并退回。在姑娘转过身来之前，我已快速收起我的一脸恐慌，故作镇定地继续问路。姑娘说你只要顺着这条路继续向前即可，不过要去阿坝县的话还远着呢……

这条偏离了设计路线的路是沿着白河（黄河源的支流）边走的，景色棒极了！之前经过的黄河九曲第一湾景区莫过于此，这边更具原始气息！无奈天空乌云密布，心中恐狗的乌云也笼罩着，并没有任何停留的心思。顺着轮印来到一条小溪边，从对岸的轮印来分析，小轿车都能顺利通过（我们之前遇到过一辆），我们肯定能过。只是要推车趟过去还是可以直接骑过去呢？叫阿威换上凉鞋推过河，结果他安然骑了过去。此时下起了冷雨，我也匆匆脱了袜子塞裤兜里，然后也冲了过去，不过鞋子就湿透了。

此时雨越下越大，是我们出来快一个月所遇上最大的一场，而且风也刮了起来，雨点如小冰雹一样打到脸上生疼。无奈的是草原上没有任何遮挡，只能低着头、俯着身子往前冲。水泥路的出现并没有解救我们离开这种困境，不用几分钟我的下半身都淋透了（上身穿着冲锋衣勉强保住躯干的体温）。此时前方出现了白帐篷，但还是得非常小心，不能贸然进入，因为恶狗雨天还在上班的！

最终敌不过打脸的冰雨，还是勇敢地拐进一家白帐篷，好像没狗在那里。为保安全和出于礼貌，走近之前大喊有没有人，可否容我们躲一下雨？门布掀开，露出两个好奇的小脑袋，是两个小女孩，看到两只落汤鸡推着自行车，就点点头。一步踏入帐篷暖意顿生，里面有3个人，一个应该是2个小女孩的妈妈坐在地毯上玩手机。见到我们进来，马上往炉子里加牛粪，不一会炉子的热力充满了帐篷，我们脱去外套围坐在炉子旁喝热水。妈妈话不多可能汉话说得不好，但叫两个女孩给我们拿了饼子和糌粑的原料来。我想拍一下糌粑的捏合过程，特意叫年长的那个小女孩教我们怎么吃。

她先洗干净手，拿出一个碗擦干净，倒入适量的开水，然后放入一些酥油（类似黄油、奶酪的牛油制成品），再放入一勺晶体状的奶渣，最后加入几勺青稞面（青稞磨成的粉），然后用小手小心地将其拌匀，捏成团。这样的小面团就是藏族人民的主食糌粑，据说很高热量！入口很香，因为酥油的奶香四溢，不过充当丰富口感的奶渣对于我们来说太硬了，嚼不碎反而容易塞牙。面团或糊糊并不容易下咽，要小口吃，否则很容易有“沿背脊骨落”的感觉！

缓过神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小卖部，里面放着很多饮料、方便面、零食等。我们打算帮衬买些东西以答谢她们的收留！小女孩问我们要喝什么饮料？我们选了一瓶广东特产健力宝，问多少钱？谁料女孩说不要钱，我们坚持要买，但她却一直坚持不要钱。无奈我们只好拿着健力宝不打开，走的时候也不拿走。想不到这些远离城镇的牧民（他们已是从商的商人）仍保持淳朴民风。

出门不远，途径另一个牧民白帐篷，恶狗如期疯狂而至。高原上能如此高速地奔跑只有广阔牧区的藏狗能自如地做到。不知道哪来的怒气，我一把扔下单车，从满是碎石的路边捡起石块、抡圆手臂就朝它们狠狠地砸去，接着跟疯狗式地又吼又叫，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它们。果然石块起作用，让恶狗远远就刹停不敢逼近。其实最后还是我们慢慢退走，毕竟那是它们的地盘，我们只是过客！稍后发现这一冲动的后果就是肩部酸痛几有脱臼的感觉……看来老骨头不能太拼，嘿嘿！

扔石头这招凑效后我们信心满满的，不觉骑车时头也昂高了一点。试完这招还想看看棒子对狗的反应如何。在一处遇上一只黄狗，并非黑黑实实的藏狗，当时路边没有石头（由于那里正在铺水泥地面，我们绕下草地），吆喝已镇住它继续扑近。我承认是轻敌了，放倒单车，手持木棒冲前两步意图吓跑它。岂料，黄狗不退反而冲前了一步。难看的一幕就是我反而退了一步，气势上已经输给它了，糗大了！幸亏它也是装腔作势而已，不是昨天的黑老大，否则就等着挨5针狂犬疫苗吧！阿威此时也来帮忙，把手上唯一的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小黄退了一步又回来。我们对峙缠斗好一会儿，狗主才闻声出来喝退它！我们才一步三回头地节节败退离开。

鉴于目前的经历、沿路牧民的忠告和天色渐暗，赶夜路明显是不明智的选择！5:30开始寻觅合适的露营地点。需满足平坦（很简单），远离牧民帐篷（怕狗夜里袭击）、靠近水源（取水做饭方便）等条件。不过另一个选择就是进入恶狗领地，借宿牧民家，那样狗就成为我们的保护神（听说草原上有狼）。不过这个要在天黑前找到，唤出主人家并在她们掩护下进入帐篷方为万全之策。本来在路旁觅得一处水泥房子，凑近一看是间空置的小卖部，是个理想的安全避风住所。无奈大门紧闭，若强行破门而入，于理不合！恰其时遇到一个汉话说得很好的圆脸小伙，他说阿坝还有100多公里路，今晚是到不了啦，还细心地讲解前路该如何走。但其实当时我们已打定主意想找到水泥房主人求借宿。圆脸小伙与我们分别后，在我们刚经过的路边的一辆皮卡旁停了下来。原来车上坐着一人，当时我们没留意到。那皮卡挂着青海的车牌，车兜放着一卷牧场用的围栏铁丝网，车里面的人却是我们在躲雨时小卖部见过来买可乐的一个微胖藏男。我们上前问他知道这个房子的主人在哪吗？他的汉话也说得不溜，大意说不好住那房子，最好到前面的白帐篷处借宿，而且那里有小卖部，那里是什么“公司的”云云。再后来他又说了一通，我当时没细听，心里盘算着是要趁天黑前赶到哪个牧民家求借宿还是找个旷野搭帐篷。此时耳边响起阿威不满的声音，说这个司机心术不正，说什么带我们到牧民家，找什么娃娃亲……阿威觉得他轻浮浪荡，所以匆匆结束对话离开。既然水泥房子住不了，唯有见步行步。沿着水泥路很快来到唐克乡/贾洛乡的岔路口，我们去阿坝县应该转右进入土路。这里有个白帐篷，两个藏族妇女在装铁丝围栏。我停下来打算问路，她们家的狗就开始叫且逼近。年长的女人边驱赶狗边凑近来看我有何需求。结果她不会说汉话，又把另外的年轻女孩叫过来翻译。我指着远处的白帐篷问那是否是一家可住宿的小卖部，女孩摇摇头。噢！幸亏没过去，否则空欢喜一场。随即又问她们家可否留我们一夜，因为夜里赶路怕被牧区的狗咬到，而且阿坝县我们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得了，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女孩一一转述给女人听，女人点头答应，于是我们就推车走近帐篷。此时一个小男生走出帐篷，笑着欢迎我们。我说今晚借宿于此，他说可以，没问题！热情洋溢的。

钻进帐篷才发现这也是一个草原小卖部，不过这次里面还有其他4-5个年轻男孩在打扑克。帐篷中间架着一个藏炉，左侧是放商品的货架，右边地上铺了毯子还有一张矮桌，男孩们正在打扑克。让我们坐在炉子旁边，那里最暖和，但一地的泡面碗、火腿肠衣、塑料包装袋，感觉坐进了垃圾堆里面。哎，出来玩当然要学会入乡随俗，不能这么娇贵！一屁股坐下，炉子被迎我们进来的小伙塞了新的牛粪进去，不一会儿就热腾起来。烤着脸面，人很容易昏沉欲睡，心想这帮打牌的小伙不会一直打到天明吧？幸运的是，此地的牧民不是以此为赌博，只是消遣无聊时光，所以天黑前都各自回家去了。喧嚣过后，之前遇到的汉话说得很好的圆脸小伙又来了，此时换了一件灰色的藏袍。聊下才知道那个水泥房是他的，准备开小卖部，只是前几个月家里有事暂时没开而已。幸亏当时没有破门而入，否则就难堪了！

说起此圆脸小伙还有点不一样的经历，在外打工几年，去过拉萨、上海、南京、杭州，在广东的深圳、东莞、惠州还当过带班工头（招老家的藏民去打工），算是蛮有见识的！所以言语间多次提到此处生活无聊，因为当地牧民的词汇中并没有“无聊”这二字。这无聊是源于他们这边的男女分工模式，他说这里的男人平常不用干活，只是在“赚大钱”的活上才担待下来，如赶牛去卖！其他时间就无所事事了。而勤劳的藏族妇女就一天忙到晚，就如刚才帐篷外的母女，她们一直忙活到天黑9点半才进来。看到女儿的手都是红红肿肿的像小时候长冻疮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这么晚回来还得做饭，两个儿子却只会看客人打牌、喝可乐、吃火腿肠，还有我们两个等吃的客人无从帮手……

本来早就饿了的我们打算买几个来一桶泡面，但等圆脸的小伙烧水却等了两小时都还未烧开，他一直在玩手机，而且可能在外久了，这牛粪生火的能力也退减了。最后他说还是与他大姐一家一起吃饭算了。这家的主人是他大姐（答应接待我们的藏族妇人）。于是我们吃上一顿牦牛肉米饭，很香！吃完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大姐在炉旁不时地打瞌睡，真的太累了，勤劳的藏族妇女！

冒着被狗咬的风险跑到帐篷外撒泡睡前尿，不慎被头顶的银河震撼住了！银河呈180度的展开在草原广阔的夜空中。忘却了寒冷站了好一会儿，女儿怕我们被狗咬，特意打着电筒走到另一侧帮我们看着狗。

夜里除了狗们神经质地一通狂吠之后，还有一家三口的猫钻被窝，老猫乸压在两层的毛毯上，压得我们半夜热醒，而两只小猫则钻脚下的被窝里。我跟阿威是同盖一床被子，她两个儿子就睡我们旁边靠炉子，而母女不知道睡哪里？也不知道还有被子吗？

2019年8月29日，星期四，晴

草原三岔口-贾柯河牧场-麦尔玛乡-阿坝县城，93km

穿越曼扎塘湿地大草原

垭口6：3631m

垭口7：3767m

垭口8：3735m

早起的都是女人，6点多妈妈就起来了，生起炉子让帐篷暖和起来。我就赖到8点半才起来。还是女儿进帐篷帮我们打水洗脸，做牛肉饭，牛肉是新切的，但饭就是昨晚剩的、冷的没加热就淋上热牛肉。看到一个细节，她每次帮我们做事情都是先打一盘水洗干净双手，说明很尊重客人！

临别时我们要给钱作为食宿费用，但她们一口回绝，坚决不收！真的太淳朴的牧民，只有深深的谢意无言以表！骑了二十来公里就接上了新铺的柏油路（XU08县道），发现上了好路就是漫长的一天，今天一直骑到93公里外的阿坝县城。途中经过贾柯河牧场（已成路边的小村镇模样），在一家藏族小卖部里面尝到新鲜采摘回来的野生沙棘，据说能提高免疫力等多种功效。塞了一把入口，小姑娘立马提醒到小心很酸的，已经来不及啦，整个脸部的五官都酸成一堆，真有能令“盲公开眼”之奇效！

黄昏金黄色的阳光铺洒在农耕的阿坝草原上，成片成熟的青稞。阿坝是个很大的县城，过境的国道两旁酒店林立，我们可以好好休整几天，洗洗衣服，到超市买买东西。

PS：你们在长途骑行中，被狗追是怎么应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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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Sylv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