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小巴士上人们激动地叫喊起来，“马可波罗，马可波罗”。乘客中有建筑工人和小商贩，他们指着白雪覆盖的山坡，激发他们热情的不是13世纪的探险家，而是山坡上稀稀拉拉长着弯角的羊群，这是非常稀有的“马可波罗”品种。

　　巴士车顶上和过道间堆满了白色的货物袋，有毛毡，儿童服装，地毯和任何看起来可以在巴基斯坦巴扎上赚得利润的东西。

　　我们搭乘的巴士刚刚过了红其拉甫口岸，那是中国领土的终端。背后是海拔5000米的自然屏障，我们沿着陡峭的山路下坡前往Sost，这是巴基斯坦最北端的市镇。

　　“一星”旅馆给自己加了太多的星，但确实比其他星级旅馆便宜。假如这里也没有电和热水，今晚在Sost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了。我们——我和艾米利欧和玛利亚，我在吉尔吉斯斯坦遇到的一对来自西班牙的自行车手，交了2.5英镑的房金要了一间地窖般的房间，里面有三张床。

　　在附近的公路咖啡店，我们用馕饼沾着咖喱羊肉吃。另一张桌上，昏暗的烛光下有一群工人，他们身上披着羊毛毡，穿着破烂的巴基斯坦长裙，边喝甜茶边打着寒颤。

　　次日出发前，两位西班牙人发现艾米利欧的自行车出了毛病，所以我就独自先上路了，并与他们约定以后在喀喇昆仑公路上再见面。

　　在中国境内，这条公路是清一色的柏油路，只是偶尔有山石滚落损坏了公路。这里的公路就破损得非常厉害了，以至我常常能超过那些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卡车。1960年代从英国进口的贝德福德卡车仍可以见到在使用中。

　　有成群的中国和巴基斯坦工人在维护公路，有些中国工人有武装警察的护卫。

　　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三个人在山上徒步，他们没有穿制服，但带着机枪。

　　“你是哪个国家的？”其中有一人喊道。

　　“英国。”应该大胆地这样回答才对，而我太紧张，竟然回答“我不知道，”实在很蠢。

　　后来才知道不必这么担心，但是等我完全了解这个事实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巴基斯坦的这个地区被称为北方地区，风景绝美。穿越北方地区的山谷像走过了十几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特别的语言和习俗。

　　差不多每个人都是穆斯林，但均分为逊尼派、什叶派和伊斯玛丽派，后者是伊斯兰教中最为开放的派别，女人可以不戴面纱，也不那么封闭。

　　2001年以前北方地区吸引的西方游客稳步增长。如今虽仍有游客到来，但人数大大减少了，他们的消费也相应减少了。在一个小聚居点Gulmit停留时，我在旅馆登记簿的签名是差不多三个星期来的第一个。

　　次日，这种悲惨的境况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我现在骑行的地方是过去九个月来我在地球上走过的最美丽的部分，而罕萨河谷又是其中之最。香格里拉是詹姆斯.希尔顿在小说中为罕为人知的天堂创造出来的名字，有人认为罕萨河谷是希尔顿的灵感来源。

　　这里的地形超群：由雪峰环绕成自然的圆形剧场形状，看似干旱荒凉的山谷里面却是水草丰美的草原、果树和精耕细作的梯田，即使在冬日看上去也非常漂亮。

　　在Karimabad镇可以看到山谷的全景，这里是北方地区旅游业的中心。有些游客在温暖的季节里会在这里呆上几个月，不是在山上徒步，就是尝试本地的草药。我在这里不过呆了两天，就继续上路了。

　　Karimabad像其它很多聚居地一样，依赖附近冰川上的融雪来推动水力发电。所以冬天这里的问题就很简单了：户外很冷，所以没有融雪，也就没有电，所以屋内也很冷。

　　当旅馆里唯一的煤气取暖器被一个选举投票站征用时，我们也决定上路了。我们——这次是我和艾里克斯，一位荷兰骑手，大约三个月前我在乌兹别克斯坦遇见过他。

　　沿着喀喇昆仑公路，一路上人们都沉浸在选举的热情中：小巴士的乘客温和地讨论着选举问题，所有村庄里都张贴着选举招贴，似乎每辆汽车上都装上了高音喇叭。

　　这次选举是北方地区五年来的第一次，所以人们热情高涨。有无数党派，其中有些党派想为北方地区争得更多的自主权；其它一些则希望，也只能是希望，能把该地区从巴基斯坦完全独立出来。

　　吉尔吉特郊区在望了，我们被警察拦了下来。他挥舞着手里的手机，朝着山谷那边本地区最大的城市做着手势，“麻烦大了，”他说。

　　我们把准备在吉尔吉特入住的旅馆名字告诉他，他打了几个电话，最后宣布说，“问题不大。”

　　那天晚上响起了枪声，麻烦真的大了。

　　枪声响个不停。从梅迪娜旅馆屋顶的制高点上听起来，射击声像来自城里的四面八方。旅馆职员把大门拴上不让任何人出去，我感到些许放心，这也阻止我想当记者到外面探访一番的冲动。

　　最后，过了两个小时，枪声才渐渐停止了。

　　第二天上午，孩子们照常上学，商店继续开市，牛和狗在城里的垃圾堆上觅食，只是又一天寻常的日子。

　　昨天晚上宣布的选举结果有争议：两位什叶派穆斯林候选人赢得了在吉尔吉特的选举，反对派声称，他们曾允诺不再为派别事务竞选。

　　“那两个家伙疯了，”一位我在街上遇到的中年男人笑着说，“他们从此不带保镖就不要想到外面走动了。”

　　昨晚的枪声其实是属于无害的一种，因为只是朝天空开枪，是胜利者们在庆祝，失败者们在发泄。没有大麻烦，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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