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游记

滇藏骑行记|见我(八)一曲歌完 下

旅行中除了可以记录一路上的景色与行程,也还可以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零零碎碎的感想,自我认识的心路,作者说:“在我还有力气都时候,想向外走一走,说不定一米之外就是我的理想乡呢?”骑行滇藏杂记《见我》每周五连载,如果你也有想写出来的故事,欢迎通过骑客投稿。


一、往抑云

8月8日凌晨,我开始整理相册,从乱七八糟的屏幕截图里,发现了以前保留的很多有趣的故事。再看拍的照片,从鲁朗翻到波密,翻到芒康,再到盐井,梅里雪山,白马,金沙江,虎跳峡。翻到剑川的老火腿,我才意识到我们离开云南已经十多天,再回想却像是前世的事情。已经忘了白马的垭口有多难爬,现在也只会说不难。也忘了香格里拉的草甸是什么颜色。在大理一见如故的朋友们,我还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果酒和二锅头掺杂的醉意,也被时间冲刷干净。那个被我当做理想乡的小镇,是它真的值得,或者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梦见我乘飞机离开昆明,就像没有来过,也不曾告别。

我快要忘记了去年元旦,圣诞,冬至,国庆,中秋都发生了什么。我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将每一个昨天都快速遗忘。但那一幕:一个少年在操场上围坐的人群中说:我大学四年,一定要进藏。还恍然可忆。三年后他站在这里时,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改变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把拉萨写成句号,想睡在纳木错或者西藏的任何一个山谷。但出发之后,我倒是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气。拉萨只是一座城市,它提供了很多不太一样的选择,这些选择织成一张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触碰的网。它隔着几千公里捕获了我,于是我顺着一根丝线来到这儿。拉萨是一个标点,不是终点。我想借着拉萨去窥探人生一角,然后看看,能不能继续向前。

在路上我写下了这句话:有的人什么都不用想,就可以安心活一辈子。有的人开始想了,就一定要找到个答案才能不那么惶然。如果找不到,那就死在寻觅的路上,也算是得其所愿。

我可以去习惯惶然,但在我还有力气都时候,想向外走一走。说不定一米之外就是我的理想乡呢。

天上星辰永恒在,心中日月不长明。

且随白帛西行去,也把雷音作真经。

雷音本就是真经,日月何时不长明。

二、寄给朋友们的明信片

我看到布达拉宫的一瞬间确实被震撼了。庞大而粗糙的宫殿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似乎所有所谓藏风建筑都有布达拉宫的影子,粗糙的白墙,大片运用深红,再以黄绿点缀。布达拉宫是拉萨的影子,但拉萨不是西藏的影子,拉萨只是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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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密的烟雨雪山,鲁朗的繁密丛林,死亡与生机并存的可可西里,这些都比拉萨更能代表西藏。

我说拉萨是一个标点,它是318上的逗号。普遍意义上的进藏,只能叫“去拉萨”,只是在这片广袤土地的边缘与她擦身。他们口中的,笔下的,神秘的,迷人的西藏不在这。

再往前,往深处走,去哪都好。

远离人群。

珠穆朗玛是最高的山峰,是写下过无数传说的地方,也埋葬了很多人。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舍弃一切去爬这座山,就像俺娘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骑车进藏。这大概是我以后都不会去亲眼看一看的山,也说不定呢。攀登并不能给我带来快感,我只愿意做没那么难的事。

比如骑车来到这里。

你要是想去爬山,那就去爬山。

你加油,我就不了。

三、这些天

五号下午我们到了拉萨。我走错了一个路口,没能从纳金大桥进拉萨,就独自往前走,上了迎亲桥。迎亲桥上紫色的花卉让我想起了去年的兰州,那时脚下是黄河。好像我一路上都在回忆过去,过去尝过的味道,过去的远征,过去回不来的人。

进了市区已经是在布达拉宫西边,要往回折一段。封路,几分钟后车队经过,据说车上坐着班禅。我对这位宗教领袖没什么印象,但我觉得,僧人多出智慧者,总是很值得尊敬的。到布达拉宫的时候太阳很晒,匆匆拍了照片,便在蜜雪冰城买了饮料,去德克士坐下,等他仨来。

在布宫广场边上的树荫里见到他们仨,我们没有久留,先去了宾馆住下。其实从昆明出发的时候对拉萨就没有特别的期待,文青们都说喜欢这,我还是文青的时候也这么想。此时的我对此时的城没什么感觉。他的藏味太淡了,和太原,济南,青岛,长春,都没有了本质上的区别,只是一座充满外来人口,靠着各种商业存活的城市。我们也不过是他这天迎来的四个过客。这让我想着,陈小熊唱济南济南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怅然。但我不能再要求拉萨回到那个原汁原味的拉萨了,我只能去别的地方找他。

六号,他们去八廓街,去大昭寺,我哪也没去,窝在宾馆休息。晚上在咖啡馆吃了庆功宴,没喝酒。窗外透亮的布宫很好看。

七号,和大帅去了几座寺庙。扎基寺不收门票,原汁原味的寺庙风格。鎏金的柱台和雕像上是我看不懂的花纹,寺庙里僧人不多,信徒不少,他们在大殿门口不停的磕头,在旋转着巨大经筒边绕行,口中念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或者祈祷。我听不懂看不懂,只能勉强从这些信徒的精神状态里感受到一种平和,和我从家里长辈们身上看到的那种不太一样。晚上去吃了头一天没吃到的尼泊尔餐,菜品多用咖喱,肉在咖喱里炖的软烂,口感很好,我还蛮喜欢这个味道,但素菜就比较一般。听说传统的藏餐会吃很腥还带生的肉,不管有没有胆量,也没机会尝试了。但藏面是蛮好吃的。

八号,和在拉萨工作的丁泽堃学长见面了!学长的拉萨接待站再次营业hh。跟着学长去买了一些牦牛肉,蹄筋很好吃的。在八廓商城买了点便宜纪念品,又蹭了学长一顿烤肉嘻嘻。没太吃出牦牛肉和黄牛有什么区别,好像是腥一点。我虽然爱吃东西,但吃的太不讲究,也确实没有讲究的资本,也没那个情趣。够便宜,能安慰我的舌头,就好。学长和我想象的样子有点不一样,说话温吞,蛮可爱嘻嘻,毕竟只比我们大几岁。但我怎么就这么老了呢。我好像好久之前就挺老了,我爸说的没错的。我总要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想试试新的东西新的生活,看看能不能再年轻起来。

九号,他们仨走了,同一趟车。我没去送。爽爽利利的走嘛,也犯不着回头告别,我继续睡觉了哈。去投奔我在拉萨的老乡。老乡姓王,我爸他们都叫他小伙,叫了快十年。一二年,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县里突然冒出一大批骑车的人,约着去各种地方玩,有时候一走就好几天。我爸在里面混的算是风生水起。小伙哥也是其中之一。他当时才十八九岁,小时候车祸,没了半条右臂,但也能做很多活计养活自己。听小伙哥说当时县里的骑友们都很照顾他。一三年小伙哥骑车来了拉萨,在这呆了一段时间,在布宫前卖点纪念品。在这他遇到了他的广东女友。后来他又骑车去了云南,去了东南亚,最后留在了拉萨。我没法想那么长的上下坡,他是怎么骑过来的,也没必要去想,很厉害就对了。抖音@山西小伙在拉萨开客栈

客栈是小伙哥和朋友一起开的,布宫后面,尘埃落定。我进门的时候他们在打牌。我就自己溜达溜达。晚上还蹭到了一顿烧烤,店里的朋友们,和路上遇到过的骑友一起,天台上喝酒吃肉。他们好像都很会弹吉他,彝族小哥唱歌也很好听,虽然听不懂吧hh。我一直觉得,喝酒应该是一件很自由,很有江湖气的事情。我会一个人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喝一点点,会和朋友或者陌生人开心的干杯。至于酒场啥的,算了吧,江湖寒碜,江湖气不该这样。

一直到十四号,住在另一边老店里,有了一张短暂属于自己的床,早上来新店帮阿姨收拾被单,也算以工换宿。下午打包车子,打包一辆还能挣二十块钱。打包车子要更费力,但毕竟是和喜欢的东西打交道,心不累。晚上又回到老店。住的地方人很多,都是常住客,大都也二十来岁,我还算是比较小的,我来之后,每天晚上玩一玩狼人杀和谁是卧底啥的,也开心的很。他们在这有零碎的收入,不多,我猜。但看起来都自在。

这几天和店里朋友们也混熟了,有天晚上和老板,新店的几个朋友,去了酒吧。驻唱看起来有三十了,戴着红领巾,有些滑稽,但不难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们说,开这酒吧不挣钱,但喜欢。我好像又看到快四十岁没结婚的老店老板,不知道靠什么生活,好像不需要去想房子家庭的那些朋友。

我好像没办法因为喜欢,就呆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过父母眼里“朝不保夕”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朝不保夕,他们不会在意。我不该,但很想。

这些看起来很年轻的人,他们总该是背叛了些什么吧,拿别人的期待,去多换了一点十几岁的力气。他们不该是传统的英雄,应是豪胆的叛兵,不然就太不公平了。他们至少看起来那么轻松,在我浅薄的臆测里。不羡慕,是假的。

我也不太想,把曾经想过的生活过一辈子。一眼看到底的浪迹天涯和一眼看到底的朝九晚五一样,有些无趣。十年一日的炽烈和十年一日的平淡一样,有些无趣。

太无趣了。

太无趣了。

十四号,我离开拉萨的前一天。有几个长治的老乡来找小伙哥,我又能蹭他们的车去羊湖了。我一直想去纳木错的,虽然不去也没关系。去不了纳木错,羊湖也可以,想来应该是一样的蓝。

一百公里的颠簸路,在看到羊湖的那一眼里,就全忘记了。她太好了,没有比别人拍下的逊色一点。我一直想看青色的海和天蓝色的湖,非常饱和,很有诚意的蓝色。在那个山丘上往下看,能看到湖底的石头,湖边休憩的藏民。蓝色之外,隐隐绰绰是一点雪山。远处有雨,阳光透过乌云撒下来,别处看不到这样的光景。我们头顶一片晴空也是很幸运了。在镇上吃了两碗藏面做午餐,再往里走,是据说只有一个僧人的寺庙。爬到屋顶,阳光已经没那么亮了,湖面的蓝色有些深沉。这样的蓝色看很久我会觉得无趣吗,会吗,我想试试。

从寺庙下来,路边停了一辆越野,胖僧人和牧民聊天,“扎西德勒”,走了。

我想象中宁静枯槁的老僧没了。

走吧,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拉萨。

沿青藏铁路离开拉萨,早上经过青海湖远远看了一眼,天气一般,颜色一般,从此再也不记挂了。在西宁转车,来见去环湖的张佩。去吃19年在西宁吃的羊肠面和酸奶。羊肠面送到的时候凉了,很腻。酸奶不是之前吃到的,带着黄橙橙油皮的甜酸奶,只是很酸。记忆里的东西都变了味道。还好张佩没有变,还是19年夏天的味道。你是怀念19年的夏天,还是怀念19年夏天的人。

都有吧。如果有机会,还想再去一次宁夏中卫,再去一次喊叫水乡,希望那里瓜的味道没有变。也或许是那段时光太美好了,让我觉得瓜也甜,酸奶也甜。

我一直叫嚣着向前向前,却不可避免的把自己留在过去。

那就再叫嚣一次

向前

向前

完结于2021年夏,在已经遗忘之后。我不能保证全部真实,或许它成了我当前情绪的宣泄口

明明刚回来的时候是满怀期待的

诶哟

诶哟

责任编辑:张半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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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热门评论
  • 凡雨東辰 2022-04-06 11:17

    完成了我一直以来想要去完成的梦想,我想,我也会有那么一天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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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生1999 2022-04-06 23:14

      早点去,西藏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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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凡雨東辰 2022-04-06 23:28

      疫情封住了大学,封住了我的心,我还是要去的,无论多久,就如作者说的那样,开始想了,就一定要找个答案,才能不那么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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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ingfar 2022-01-23 13:25

    总觉得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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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麻辣车手李二狗 2022-01-22 00:32

    我有预感,你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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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生1999 2022-01-22 01:23

      hhh,考上研一定再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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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loris.xu 2022-02-01 22:19

    这一路走来走去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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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者无疆168 2022-01-23 23:38

    布达拉宫是骑行者永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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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全部
  • 18615904816 2022-01-23 21:56

    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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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子光 2022-01-22 21:23

    时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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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022-01-22 18:51

    终点,也是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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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eek。 2022-01-22 18:47

    我大学四年,一定要进藏。还恍然可忆。三年后他站在这里时,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改变了。这个想法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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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猪油拌饭♀ 2022-01-22 15:01

    可以啊,记录美好事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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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春爱骑车 2022-01-21 19:41

    精彩的单车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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